不知不觉到了谷雨时节,行走在乡间小路,到处是一片惹眼的青绿以及点缀在绿叶丛中的缤纷的花朵。
谷雨谷雨,雨生百谷。这是种植稻谷的时节。假如不记时的老农忘记了时间,不打紧,那勤劳的布谷鸟会整日在田间地头声声把你召唤:“布谷——布谷——”
父亲在清明后,就已经准备好陈年的旧谷,足足有半桶。去年丰收的稻谷,绝大部分作为粮食,经过机米,脱去金黄的外壳,留下细长的白色米粒,成为家里的口粮,被存储在半人高的米缸里。米缸底部垫着层层包裹的石灰,用来吸附水汽,以保持缸体内部的干燥,避免大米因受潮而败坏。机米时,一边是洁白的米粒滚滚而下,一边是黄色的米糠倾泻而出。在乡间,米糠也是宝贝,可以当做喂养鸡鸭等家禽的好饲料。
这半桶旧谷,就是今年需要开播的种子。它们躺在桶里,颗粒饱满,稻芒尖利,朴实无华,仿佛脚下的黄土地一般沉静。它们仿佛是天选之种,承担着一家人饱腹的寄托和丰收的期望。父亲向木桶里倒入温水,直至把种子完全淹没,又用薄膜封住桶口。幼年时的我曾无比好奇,问父亲:“倒入温水,岂不是会把谷子烫熟?这样的种子还能生长吗?”父亲微微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小脑瓜,说:“我也不知道呢,过几天你再来瞧一瞧!”
经过几天的浸泡,打开一看,种子居然膨胀到了满满一桶,水也消失不见。吃饱喝足了的谷子们腆着泛着水光的大肚子,撑开稻芒,从尾部伸出一条细小的白色根须来。父亲提着木桶,木桶里盛着种子,我们来到田间,将谷子撒在一小块育秧地里。
稻谷的种植,并非把种子直接大面积下在田里,而是需要育秧、分苗、栽种的过程。育秧,即把经过浸泡萌芽的种子密集地播种,等待它们生根发芽,长成筷子般高,就可以拔出,移栽到水田里,也就是插秧。育秧地就是孕育稻谷的温床,南方充足的水源,加上日渐暖和的天气,使得秧苗顺利生出更多的根须,并且把根须扎进松软的泥土,日夜不停地吸收水分。
如今,呈现在我眼前的秧苗,叶子细长。它的颜色,是纯粹至极的青,是水嫩灵动的青,是乍一望就满心沉醉的青。它不是盛夏植物的绿,它比绿更纯洁,更惹人怜爱。不久,它们就将离开故土,被栽种到经过耕耘的水田,开始抽穗拔节,完成作为粮食的崇高使命。
菜地里,父亲把各类蔬菜一一播种。正如稻谷的种子就是稻谷,洋芋的种子就是洋芋。洋芋即土豆,把陈年的土豆切成方形的小块,在切面抹上生根粉,下在土地里,不久,它们就会生出根须,长出茎叶。芋头要种在垒高的小土垄上,一排排的土垄之间要掘成细长的小沟渠,便于蓄水。芋头的叶子深绿而肥大,像荷叶一样滴水不沾。播种韭菜时,要给每一丛韭菜留下足够宽敞的空间,以便韭菜繁殖时肆意地向外扩大植株。
此时的菜园,黄瓜藤上结着硕大的黄花,小小的绿色番茄挂在枝头,细细的紫色茄子已经成了雏形,青色的拇指大的辣椒在风中摇头晃脑,小白菜的叶片娇嫩欲滴…… 人们的心间便充满了希望。